程鉴昌是广东新环环保产业集团有限公司（下称“新环环保”）的董事长。早在1983年，他就在国企参与引进了国外带式压滤机和高效浓缩机制造技术，并成功研制出中国第一台污泥絮凝和浓缩脱水一体机，至今从业已达42年之久。

同时，程鉴昌的说话风格也非常直率。谈及“收款难”时，他表示，这也要怪企业自己，“签订单之前你就知道他不会守信用了，只是你自己愿意签而已”。讲到“内卷”时，他又说，“其实也有不卷的市场，但是你总做没有技术含量的事，就只有去卷了”。

近日，在第九届中国环博会广州展上，“环保圈”专访了程鉴昌，看看这位资历深厚而又爱说真话的“环保老兵”是如何看待当下产业形势的。

▼新环环保董事长程鉴昌（右）接受“环保圈”专访

新环环保，成立于1997年，总部位于广东省深圳市，是一家以环保装备制造与环境综合服务为主业的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

经过了28年的持续研发和创新，新环环保如今已发展成为覆盖污水处理和污泥处理全流程的非标定制设备设计制造商，以及污水厂设计建设和投资运营综合服务商，逐步成长为“广东省规模最大的污水处理非标定制设备制造商”。

今年9月，第九届中国环博会广州展盛大举行，新环环保也携多项行业领先的整体解决方案和创新装备惊艳亮相。

▼新环环保在第九届中国环博会广州展上的展位

例如新环的“水质深度处理及提标性能包”，它根据输入、研究输出、综合考虑特定客户对投资额节省、占地面积节省和运行费用节省的个性化需求，匹配出多种工艺组合和装备自动化程度。

又例如新环的“污泥浓缩脱水减量性能包”，它创新性地将机械脱水与电渗透技术相结合，可使污泥含水率从99%降至60%以下，污泥减量了40倍，用户的投资回收期不超过五年。

程鉴昌解释说，污泥离开污水处理厂，交给第三方处置时是要付费的。以深圳为例，每吨的处理费达到500元以上。我们把污泥的吨位减少，就是为用户省钱，用户计算过，5年省下来的钱足够购置设备了，用户就会很愿意采购你的设备。

有些用户没钱购买设备，就与设备商合作，由设备商免费提供设备，每年节省下来的钱，用户拿走20%，这种操作模式相当于一个小的BOT。污泥减量化，归根结底就是要为用户创造价值。

在新环环保，类似“污泥浓缩脱水减量性能包”和“水质深度处理及提标性能包”这样能为客户省钱的设备，现在卖得越来越好了。

“我们这两个性能包，现在最大的用户就是淘汰落后产能的客户。”程鉴昌说。

去年3月，国务院印发《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今年1月，国家发改委、财政部又发布《关于2025年加力扩围实施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政策的通知》，“两新”政策加力扩围。

▼图片来源：国家发改委

为什么淘汰落后产能的客户愿意用？道理也很简单。好比你家有个电冰箱，以前一天用两度电，现在如果有个新冰箱不用电，购买的时候还有国家补贴，那你肯定愿意换掉它。

当然，新项目也可以用，但现在新项目不多了，而且新项目“你说了不算”——刚开始招标的时候业主和设计院就选好了工艺和设备，写在标书里的东西你改不了。

“这是我们国家的普遍现象，新买的东西不一定是最好的，用户使用过后提出了改造需求，改造后的才是最好的，所以我们的改造市场很大。”程鉴昌说。

在他看来，如今设备改造的市场非常大，“有做不完的事”，但不是所有客户都是你的，你的技术可能适合这种环境，人家的技术又适合另外一种环境，大家各有所长。

都说现在生意不好做了，为什么程鉴昌还觉得市场很大？他表示，市场大小取决于企业的技术储备和自我选择。

“如果你一直都做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一直都做大部分企业能够做得好的事情，那你的生意肯定也不好做了。就像我们新环，凡是大部分企业都能做得好的事情，我们是要放弃不做的，你首先要有这个选择。但如果你只会做大部分企业都能做的事情，那就只有去‘卷’了，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能怪别人。”他说。

在他看来，大家都在说“内卷”，其实也有不“卷”的市场，但是做不“卷”的市场你会很艰难、很头痛、付出很多、结果又可能失败。但如果你总是不想做冒险的事，不愿意搞研发，企业连个像样的实验室都没有，那你就只能“内卷”了。

新环环保有一个原则，就是“不参与最低价中标的项目”，所以低价竞标对他们影响不大。大家都说市场“卷”，但他们认为还有很多“不卷”的市场。

不参与最低价中标的项目，会不会放弃很多机会？程鉴昌认为不会，“我们的工厂就那么大，技术也只有这么几个，工厂天天加班才能完成订单，一点都不发愁。我现在发愁的是我们没有更好的技术、更多的敲门砖。市场非常大，到处都是生意，因为我们的技术还没有准备好，还不能给客户创造价值，所以市场没有释放出来。”

此前，新环环保提出过一个目标——到2027年，新环30周年庆的时候，入围深圳市民营500强，这个目标的难度大么？

“如果你以订单来计算，那么这个目标一点都不难。但如果以收款为条件，要求到账5个亿以上，那就比较难了，因为收钱不是自己说了算。”程鉴昌说。

去年，新环环保的收款接近4亿元，所以程鉴昌才提出这个目标。因为他查过深圳市民营500强的名单，营收5亿元左右才有可能入围。

在他看来，其实做到5个亿的生意一点都不难，只要你愿意，就有大把的生意给你做。但是你可能会牺牲自己的价格，或者是收款条件，所以企业不能片面追求营收。

如今行业都说“收款难”，但程鉴昌表示，收款难的原因也要怪企业自己。“如果你什么生意都做，那么收款就会很难。但如果你只做收款好的生意，收款就不难了。”

很多时候，企业在接这个订单之前就知道收款难了，但如果不接这个生意，他们的工人就没事干，所以只好做了，这种“收款难”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企业自己选择的。

回到新环环保，他们现在的状况还是非常好的。程鉴昌表示，新环的投资项目比较少，只有少量的BOT项目、PPP项目和BOO项目，体量都不大。

而在装备制造方面，他们的流动资金贷款不多，也没有租金支出。新环环保的办公楼和工厂，全部都是自有物业，相当于企业没有财务成本，只需要用每天挣的钱来支付自己的开支。

“我们没有负担，所以是轻松的。如果这样的企业都活不下去，那还有什么企业能活得下去？我有时跟我的员工开玩笑，什么时候你们不想干了，有地方去了，我把写字楼和工厂出租就好了。”程鉴昌说。

▼程鉴昌（拿话筒者）在新环环保的展台上为嘉宾讲解

虽然这样说，但程鉴昌心里清楚，现在的大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以前是每年都有进步，每年都有发展。但现在很难像以前那样了，经济在调整期、转型期，房地产需要去库存，需要找到好几个新的支柱产业来代替房地产。

没有宏观拉动，企业就要靠研发创新拉动。企业要想持续经营，既要发工资、又要花钱搞研发，在此情况下，未来5-10年是转型期，所有的企业都会很艰难，“企业利润能够维持住现有水平就不错了”。

他建议，在土地财政难以为继、地方政府支付能力暂时不足的情况下，要想解决环保行业的资金问题，办法之一就是“适度增加公众环保开支”。

“现在是‘谁污染、谁付费，以前的污染政府付费’，未来能不能变成‘谁受益，谁付费’？以前那条河很黑、很臭，现在变干净了，周边的老百姓每个人每天出一块钱行不行？让受益者埋单，这样是不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环保投入的资金问题？”程鉴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