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的春节，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早一些。

2月7日，春节假期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环保圈”就注意到一则消息——生态环境部发布了“关于征求《城镇污水处理厂污染物排放标准》（GB 18918-2002）修改单（征求意见稿）意见的函”。

▼图片来源：生态环境部

相关链接：瞬时值超过规定也是超标！生态环境部新规征求意见

也就是说，实施了20年之久的《城镇污水处理厂污染物排放标准》，终于要修改了。

这是这个标准的第二次修改，上一次还是在2006年。当时生态环境部还叫“国家环保总局”，修改的主要内容则是“扩大了一级A标准的适用范围”——排入重点流域及封闭/半封闭水域(如湖泊、水库)，强制执行一级A标准。

时过境迁，中国的污水处理行业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20年前，全国的城市污水处理率还不足30%，如今则已经提升到97%以上。

彼时，中国的污水处理厂还很少，自动化程度也不高，监测方式仍停留在“人工手动监测”——值班人员每2小时或4小时取一次样，然后将样本保管到冰箱里，24小时后再混合化验。

与此相适应，当时《城镇污水处理厂污染物排放标准》对于污染处理厂的考核也是按照“日均值”，排放标准与管理水平相适应。

不过，经过20年的发展，这种监测方式已经越来越“OUT”了。

近十年来，随着“水十条”的发布，国家对于水污染防治的要求越来越高，考核越来越严，执法频次也越来越高。如果还像原来那样慢慢腾腾地抽取“24小时水样”，现有的执法能力早已无法满足要求，所以很多地方在实际执法中都以“瞬时值”作为执法依据。

但是，这样做在法理上又存在瑕疵，由此引发过很多争议，最典型的就是2020年北京发生的一场官司。

2020年6月，北京市四中院公布“2019年十大行政审判典型案例”，其中之一是“北京某公司诉天津市宝坻区生态环境局环保行政处罚案”。

▼图片来源：北京市第四中级人民法院

原来，2018年6月，天津市宝坻区生态环境局检查时发现，某镇工业园污水处理站的出水一次取样监测总磷排放浓度为0.68mg/L，超过《城镇污水处理厂污染物排放标准》中C标准规定的总磷排放浓度（0.5mg/L），故认定为超标，罚款人民币10万元。

但是，该污水处理站运营公司表示不服，理由正是《城镇污水处理厂污染物排放标准》规定的排放标准为“日均值”，应该取24小时混合样。

于是，该公司向天津铁路运输法院提起行政诉讼，天津铁路运输法院判决“撤销被诉处罚决定”。宝坻环境局不服一审判决，又向北京市第四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最终，北京市第四中级人民法院判决“驳回了宝坻环境局的上诉，维持原判”。也就是说，环保局败诉了。

从法律上讲，法院这么判也没毛病。因为按照《城镇污水处理厂污染物排放标准》，污水处理厂排放标准就是应该按照“日均值”，天津市宝坻区生态环境局按“瞬时值”处罚的行为确实缺乏依据。

消息传来，环保系统内一下子“炸了锅”。很多地方环保部门的执法人员表示，采用日均值为标准“根本就没有可操作性”，而且还会给企业钻空子留下空间。

▼一位网友留言说：“蹲守一天采24小时混合样，其他活我还要不要干了？”图片来源：生态环境执法实务

总之，标准停留在“日均值”，而执法实践则强烈呼吁“瞬时值”，两者发生了极大的冲突。

这意味着，《城镇污水处理厂污染物排放标准》已经到了不得不修改的时候。

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城镇污水处理厂污染物排放标准》（GB 18918-2002）修改单（征求意见稿）”出台了。

或许是由于争议比较多，该标准从征求意见到最终定稿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别的文件征求意见后可能几个月就出台了，而这份标准直到2025年7月才审议通过。

2025年7月2日，生态环境部部长黄润秋主持召开部常务会议，审议并原则通过《城镇污水处理厂污染物排放标准》修改单等4项生态环境标准。

▼图片来源：生态环境部

相关链接：瞬时值、日均值“双控”！污水处理厂排放新标通过审议

从2022年初征求意见，到2025年7月审议通过，城镇污水处理厂新标准的修改之路走过了漫长的3年时光，这还不算征求意见稿出台前的准备工作。

最终，2025年11月6日，生态环境部正式发布“《城镇污水处理厂污染物排放标准》（GB18918—2002）修改单”，新标准自2026年3月1日起开始实施。

▼图片来源：生态环境部

这意味着，新标准终于最终落停，即将实施了。

新的标准，到底修改了哪些地方？

首先，新增了日均值、瞬时值“双控”要求。

对于COD、氨氮、总氮、总磷4项污染物来说，在保持原有“日均值”不变的情况下，又增加了“瞬时值”的要求。

▼图片来源：生态环境部

这样一来，相当于套上了两个“紧箍咒”。

好消息是，“瞬时值”略有放松，其限值是“日均值”的1.2-2倍。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王洪臣表示，COD、氨氮、氮、磷这4项指标要积累到一定程度才能对环境产生影响，因此保留日均值规定更加合理。而增设瞬时值，主要则是为了“提高执法监督效率”。

其次，部分污染物改为瞬时值“单控”。

色度、pH、粪大肠菌群数3个污染物项目，这次修改被移出了“日均值”，改为按照“瞬时值”考核。

为什么？因为这三种污染物对水环境的影响是动态实时的，以粪大肠菌群数为例，即使24小时混合样达标，短时超标也可能对下游水环境的卫生指标造成影响。

同理，出水pH值的短时超标也可能对下游水生态造成冲击。

因此，按照国内外监测规定和实际做法，这3项污染物都由“日均值”改为了“瞬时值”。

新的标准，相比修改以前到底是“严了”还是“松了”？

专家表示，它既非加严，也非放松，而是“更加科学、精准、实事求是”了。

清华大学教授、该标准修改单征求意见稿技术审查会专家组长王凯军表示，新增加的“瞬时值”标准，其数据都来自于之前的海量数据分析，所以更加科学。

编制组统计分析了2020年全年上传该平台的城镇污水处理厂主要水污染物排放浓度，测算了上亿条数据。这些数据都是实际排放监测数据，也是目前最可靠的污水处理厂排放波动规律测算依据，它们是编制这个标准修改单的最底层技术工作的基础。

因此，对于正常运行、稳定达到现行标准要求的企业来说，预期此次修改标准不会增加新的成本。